“我猛地一下冲上前去:一阵忿恨使我两眼模糊,我忿恨得眼睛发红了,这个背弃誓言的人这么无耻地欺骗了我,将我的信赖、我的情意、我的牺牲全都抛在脑后,我直想扼死他。
然而,我还是克制着自己。我强迫自己放慢脚步(我费了多么大的劲啊!)走近赌台站在他的对面,一位先生有礼貌地给我让了一个座位。我们两人之间隔着两米宽的绿呢台面,我象是坐在剧院楼厢里观剧一样,能够看清他的脸,正是这张脸,两小时前我曾见它光采四射满含感激之意,闪耀着欣蒙神恩的灵辉,现在却又因为地狱火焰一般的而抽搐改样了,他的两只手,正是那两只手,今天下午我还曾见它们抱着教堂里的经案立下最神圣的誓愿,这时又弯曲如钩地四面攫钱,象是两只嗜血的蝙蝠。因为,他这时赢了钱,一定已经赢了很多、很多钱:他面前亮晃晃地胡乱堆着许多赌筹、许多金路易、许多钞票,凌乱地缠在一处,他的手指,他的神经颤栗的手指,大得其乐地在钱堆里来回抓搔扒弄。我看见他的手指紧捏着那些钞票,将它们一一抚平折叠起来,翻转着那些金市,喜滋滋地一再摩挲着,突然,他猛一下抓起了满满一把钱,扔到一处下注的方格里。立刻,他的鼻翼两侧又开始飞快地连连抽动,管台子的人的叫喊展开了他的两眼,使它们露出了贪婪的光芒,从钱堆上抬起来瞪着前面,盯着那个正在跳动的圆球,他仿佛被一股激流带着要向前冲,可是两肘却象是被牢牢地钉在了绿呢台面上。他那一副着了魔般的神情,比前一天晚上所表现的更为可怕,更为骇人,因为,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使我心上原有的印象相形之下黯然失色了,恰象是镶嵌在金边像框里的照片,而这个金像框是我自己一时轻信给镶嵌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