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娉娉听着芮大烈这一番含讥带讽的话,真气得粉面绯红,有许多话待要分辩,却是被一腔怨愤堵塞喉咙,一句也说不出。座中早恼了俞竹筠,不由挺身向前,望着芮大烈拱了拱手,慨然说道:“今夕舍表妹原是替叶小姐饯行,小生适从远道而来,并不知其中底细,承舍表妹俯念亲谊,俾得暂时栖止其处。至于琼筵坐花,羽觞醉月,小生孑然一身,实未与其列。今先生不分皂白,几欲加以污蔑之词。在舍表妹原不足与先生计较,先生亦当为叶小姐等稍留余地,未可过肆凌折。小生愚态,罔知忌讳,尚乞先生原宥。”(侃侃而论,足使芮大烈置身无地。)
芮大烈听俞竹筠说话,也不相搭,只管用两个眼珠儿向俞竹筠上下打量,也不曾听出人家究竟说的是什么。见俞竹筠身上也穿着洋装,忍不住问道:“贵姓?”(骄倨如画。)俞竹筠道:“小生姓俞,表字竹筠。”芮大烈点了点头,从喉咙里哼了一声。接着念道:“俞竹筠。我请问你,你这俞是鱼琼之鱼呢,鱼鳖之鱼?咳!我也不管你鱼虾也罢,鱼鳖也罢,只是看你这一身装束,毕竟不像个中国人,你是留学在那一国的呢?”俞竹筠道:“小生曾经留学日本,此次便打从日本回来。”芮大烈仰天大笑道:“这可就不怪你了。”说了,又颠头播脑,微笑了一笑,低低说道:“呀!日本……日本,留学日本……”俞竹筠虽是少年伉爽,心地却非常忠厚,见芮大烈问他留学所在,他自然老实说是日本。不料芮大烈听见“日本”两字,慢慢咀嚼,似露着轻薄的意思。俞竹筠却不曾悟会出他是什么用意。